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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鬼故事二 茶14

那股萦绕周身的冰冷怨气随着她的消失如退潮般迅速消散像是被无形的黑洞瞬间吸走。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断裂支撑身体的力气顷刻间被抽空我双膝一软重重砸在冰冷粘腻的地面上。

膝盖撞碎的骨碴混着脑浆、碎内脏和浓稠血液四溅污秽溅上脸颊时带着令人作呕的温热。

胃里翻江倒海的痉挛再也无法抑制“哇”的一声酸水混着苦涩的胆汁尽数呕出砸在面前的血泊里激起带着泡沫的涟漪腥甜与酸腐交织的气味直冲鼻腔几乎要将肺叶都呕出来。

地窖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死寂比最深的黑夜更沉重。

两具残破的尸体横陈在血泊中碎骨从皮肉里戳出像折断的枯枝无声诉说着方才超越凡俗想象的恐怖。

油灯早已熄灭只有打手尸身几处未燃尽的青碧火苗还在顽强跳跃幽光如鬼火般摇曳将墙壁和地面的红与白映得愈发触目——喷溅的血珠凝固成暗红的星点脑浆在石缝里凝成乳白的胶冻连空气都被染成浑浊的粉色。

我蜷缩在血泊中剧烈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像吞咽烧红的铁球肺叶被血腥与腐臭灌满灼得生疼。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肋骨的闷响盖过了血液滴落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破膛而出。

冷汗浸透的里衣冰冷地贴在背上勾勒出每一寸颤抖的骨骼。

女鬼针尖般淬着万世怨毒的眼王村长爆裂时飞溅的血肉还有那嘶哑破碎的四字箴言——“冤有头债有主”——如同烧红的烙铁在脑海深处反复烫下烙印烫得神经阵阵抽搐。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刻钟或许是一个时辰。

地窖入口那扇沉重的木门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摸索声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像是有人在用发抖的手指抠挖门缝。

“大……大人?温大人?您……您还在里面吗?”驿站杂役的声音从门外挤进来裹着哭腔每个字都在极致的恐惧中发颤像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

门被从外面艰难地推开一条缝隙。

一股混杂着雨水湿气的冷风猛地灌进来卷走些许血腥却带来更刺骨的寒意。

几道摇曳的火把光芒畏畏缩缩地探入在黑暗中抖出细碎的光尘照亮我沾满血污的衣角。

当火光彻底扫过地窖内屠宰场般的景象时—— “啊——!!!” “老天爷啊——!!!” “鬼!有鬼啊——!!!” 数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瞬间划破驿站的死寂惊得檐角残雨都簌簌坠落。

举着火把的驿卒和杂役像被无形的手猛推连滚带爬地向后跌去火把掉在地上火苗舔舐着潮湿的稻草映出他们惨白如纸的脸五官因恐惧扭曲成诡异的形状瞳孔里倒映着身后那片血肉模糊的地狱。

我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扶向冰冷的石壁。

沾满粘腻污物的手掌在石面上打滑指尖抠进青苔与血污混合的凹痕才勉强撑起身体。

官袍下摆早已被血浸透沉重地贴在腿上每挪动一步都扯动凝固的血痂发出细碎的撕裂声。

我踉跄着走向那透入微光的门缝身后拖出一道蜿蜒的血痕如同从地狱爬回人间的印记。

门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茶山顶上天光惨淡如蒙尘的铜镜。

驿站小小的前院里挤满了闻声赶来的驿卒和几个胆大的村民此刻却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死死盯着我——这个地狱之门中走出的、浑身浴血的人以及我身后被火把余光勉强照亮的、血肉模糊的修罗场。

他们脸上除了极致的恐惧便是彻底的麻木像结了冰的死水连眨眼都忘了。

一个驿卒手中的铜锣“哐当”坠地刺耳的响声在死寂的黎明前炸开穿透层层薄雾顺着茶香镇的石板路传出去很远很远惊飞了镇口老槐树上栖息的寒鸦。

王村长和他打手的残尸被草席胡乱一卷像拖死狗似的拽去乱葬岗。

草席缝隙不断滴落的血珠在青石板上画出蜿蜒的红线最终被匆匆掩埋在乱坟堆里连同地窖中冲天的血腥都被厚厚的生石灰和泥土粗暴掩盖。

仿佛只要盖得够深就能抹去那场发生在黑暗深处的恐怖屠杀抹去那些粘在石缝里的碎肉与骨渣。

茶香镇陷入了死水般的寂静比之前新娘自缢时更压抑。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门板缝隙都用旧布塞紧连平日里最热闹的茶铺都关了张。

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连狗吠声都消失了整个镇子像被抽走了魂魄。

只有那股甜腥的茶香依旧固执地弥漫在潮湿的空气里无孔不入钻进窗缝爬上屋檐像一张无形而粘稠的网将整个镇子罩在其中越收越紧。

我在驿站简陋的客房里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高热不退噩梦如影随形。

梦里总有女鬼那双针尖般的瞳孔在黑暗中盯着我瞳孔深处翻涌的怨毒里藏着数不清的人脸。

王村长爆裂的躯体化作漫天血雨每一滴都带着温热砸在脸上;还有无数双苍白枯瘦的手从腐烂的茶叶堆里伸出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血痂死死抓住我的脚踝将我往更深的黑暗里拖拽。

每一次惊醒都浑身冷汗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喉咙指尖还残留着地窖石壁的冰冷鼻腔里似乎永远萦绕着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与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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